十年了,我不敢过生日
我的生日是老历二月十六,应该算着是一个好日子,很多有情人都会选择在这一天举行婚礼。再过些时日,我的生日就将到来,而且恰逢六十岁华诞。依照我们当地的习俗,花甲之年,六十大寿,必须隆重庆贺。可是,我怎么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精神与情绪。自五十岁生日之后,我再不敢过生日。因为,病床上的妻子为我过了五十岁生日后的第三天,走了,永远地走了。
妻子的病确诊于2009年9月,晚期。多次多地医治不见效果,2011年春节后,抱着一线希望,企图通过中西医结合有所逆转,选择去了扬州中医院。所以去扬州,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岳父母及妻弟都住在扬州。
其实在去扬州前,本地的医生已经明确妻子的预后极差。尽管做了很坏的心理准备,但妻子生命终结前的极度痛苦,我还是无法面对,无法忍受。入院次日开始新一轮化疗,未见任何好转后,白细胞指标始终上不来,一直没再上化疗药物,只能抗生素维持。妻子出现了癌肿,输液困难,每次需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完成,手背与手腕上实在找不到可以扎针之处,就固定了一个针头,以减轻戳针之痛。后来,病情加剧,无法平躺入睡,白天和黑夜只能坐着或半躺着,短暂的睡眠也会被咳嗽闹醒,再后来,咳血,胸腔积水,不能自主呼吸……
在医院的每个白日与夜晚,我无计可施,恐惧笼罩之下,唯有的期待就是妻子能够有片刻的安睡,哪怕是极短的瞬间。每次望着妻子不能绽放光彩的眼睛,我害怕她再不能睁开,突然撒手而去。
妻子年长我一岁,总是以姐姐的身份自居,与其说是照顾我,不如说是看管我。她特别爱清洁,要求我洗手洗脸时不得将水滴落在地面,由此我养成了整洁的习惯,每次工作前,诸如看书写作、制定计划等必须保证环境舒适干净,家里如此,单位亦如此。我不会自己购买衣服,所有的服饰必须由妻子挑选,所以从未独自一人逛过服装商场。每次理发得去妻子熟悉的店所,选择她认可的理发师,并且需要她亲自陪同……我从未怀疑过我的自理能力,可在她面前,我习惯了依赖。妻子习惯了做姐姐,习惯了对我对女儿的照料。妻子支撑着我们这个家,她的病让我的世界倾倒坍塌,我时常噩梦中惊醒,害怕醒来再也看不到她,再也无法牵着她的手。
我总是忙于自己的工作疏忽了对妻子的关心,她的早逝成了我一生永远的痛。她原有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,化疗后开始掉落,我总是*一时间悄悄清理,担心她触景生情,我用强装轻松和不动声色掩盖我的心碎,我不敢流露半点痛苦,我怕她失去医治的信心。我会在一个无人的角落,掩面哀嚎,潸然泪下……
癌痛与缺氧让妻子不省人事,时而迷糊,偶有清醒。生日那天一早,岳父来了,饭盒里放着热热的包子,轻轻对我说:“过生日了,吃些包子吧。”一直迷糊中的妻子好像听见了岳父的声音,努力睁开眼睛,撇撇嘴,对我摆摆手,无力地说:“你去……去医院食堂……下碗面条……”
我说:“有包子呐。”
她闭上眼睛,一会儿又睁开,摆了一下手,说:“去……去下碗面……”
岳父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,我不敢违抗,下楼去了医院食堂……
等我回到病房,妻子又进入昏迷。就此之后再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,直至第三天。为我过五十岁生日是妻子多年前就计划好了,她说过,那时我们的女儿大学毕业了,有了自己的工作,必须好好喜贺一下。没料想,心愿未了,她却倒下了。我知道她一定心有不甘,冥冥之中,一定有某种力量让她忍痛坚持着。在生命的很后几日,一旦清醒,她就要求打麻醉止痛,吃安眠药……
妻子一生向我提出过无数的要求,我正是在她所有的要求中安享幸福时光。我无法相信,吃一碗寿面,是她生命的尽头,对我很后的要求。我的五十岁生日在痛苦中度过,也是在妻子很孱弱很恒久的关爱中度过。
从这以后,每年生日临近,虽已时至春分,菜花嫩黄,蜂飞蝶舞,鸟语清脆,大地即将明媚,而我的心和身体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颤,只感觉身心被凝固的空气压抑,呼吸不畅,脑子一片混沌,举手投足十分沉重。真的,我开始害怕过生日……
(原创首发,写于2021年3月10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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