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苏立敏
白杨树在故乡那片也叫笨杨树,大约是为了与悬铃木区分吧, 在感觉里凡是带“笨”的树,都是土生土长的,比如“笨香椿”就是,长得慢,那树身长很多年也到不了碗口粗,还有“笨槐树”也是,当我们刚学会辨识草木,它们早在土墙的一角耐心等着了。
年岁稍大一点,骨子里就有了些许浪漫的成分,喜欢把自己喜欢的树想象成一种什么东西,像白杨,说到它就想到白桦,继而想到书信,莫名其妙的感情参杂其中,久了就成了自己心中特别的树种。
想起来走过的这多年,我与白杨并不常见,故乡是种着几棵白杨树的,印象里总是在风中发出“哗啦啦”的声响,弥补了故乡没有溪水的空缺,它的叶子的脉络极其坚韧,可以做孩子们把玩树叶的文静的游戏。还有到了落叶时节,一地巴掌大的白杨树叶在草叶上微卷,秋天在残阳的照耀里显得十分伤感。
后来出门上学,就渐渐与白杨无缘了,可能树的级别也代表自己的身份档次吧,就是写个文章,也是把银杏之类的树木请进来,装作十分文雅的样子,白杨就留在了童年的小曲里:杨嘎嘎叶,水里漂,谁和姐姐一般高......
漂泊半世定居小城,歌颂过嘉惠街的柳,欣赏过向阳街的槐,公园的合欢树也是我年年都要去看的风景,而井元路的白杨却是我今年才发现的风情,是联社暂搬到赵同以后,我天天要顺着井元路的侧道去赵同,一半的路就与白杨作伴了。
不知道是它们“哗啦啦”的声音吸引了我,还是它们洒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有些特别,或者就是闯入眼帘的熟悉直接唤醒了往事,我就又把白杨收回了我的草木世界。
有人说有杨的地方一定有爱情,是刻在树身上的,一句承诺或一个名字,歪歪扭扭的字随着时光长大,过路的人甚至能猜到树上叫那名字的人如今生活在什么地方,刻字的人可能是谁。就是无字的白杨,树身上都长了忧郁的眼睛,一个个眼睛就是风吹雨打过的伤痕吧。
记忆里的白杨都爱哭,是喜欢流泪的,它又不像梧桐树一样喜欢大哭,是眼泪含在眼眸的那种伤悲,不解风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,梧桐树上很少有刻字是因为它一疼就会释放出委屈,刻字的人自然就退缩了,白杨不一样,它忍着疼,沉默地把一个个故事藏在心底,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去读懂它。
有一句话说:“不懂爱的人懂爱了,懂爱的人却不敢爱了。”这句话放在白杨的身上很为合适,当初年少不懂爱的人用刻字的方式在树皮上留下诺言,半世之后却不敢回来认领,网络这么大,信息那么广,从没有见过一则有关白杨刻字的真实故事,用过情的人都消失在茫茫人海,是因为懂爱了吧,懂了就不敢爱了。
白杨树在清晨的光照里发着青灰色的光亮,树上斑驳的伤痕让人心疼,每次路过不管有多急的事催着,一定要陪它们一段很慢的路,接受它们突然释放给自己的灵感。树与人一样,都是有灵性的,像我这样的人常常在它们身边走,总有一棵树记得我的面容,在我走过的时候,会把很漂亮的一枚叶子落在我的头发上。
今早路过时,有两棵白杨树被刨倒了,一棵已被截成几段,锯树的人像是懂白杨的心情,忧伤的眼睛图腾没有被锯断,恰巧与我的目光对视,我感觉它像鱼儿,感觉我们在七秒的时间里都记住了彼此,又觉得今生无论如何路过也不会再见面了,于是就坐在绿植带的石礅上,决定陪它说说话。
路过的环卫工大姐穿着杏黄的衣,很醒目地站在阳光里,她按我的请求帮我与白杨合了张影,她不会拍照,问我:“是不是把手机屏幕对准天空?”我想想也是,白杨的灵魂一定去了云朵的地方,一朵云就是我与白杨的合影了,那不是平常的云,是守护着一棵倒了的白杨树的云,是一朵见证尘世无情的云,也是被我的悲悯感动了的云,所以有这些感情安慰我的心,我没有哭。
白杨树一棵棵老去,会有新的树种替代它,即便幸存的白杨,两棵树的距离会越来越远,两棵树的树枝再相触不到,树叶也再交汇不出心灵的合唱,它们终究是越来越远了,不能像舒婷的《致像树》那样“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”,也不能像三毛的“如果有来生,要做一棵树”去绵展一个奢望,它们会走了,是世间留不住的记忆,是藏匿在过往云烟里的卑微的吟唱。
人过中年,伤感与日俱增,我终于也活成了一株会流泪的白杨,不知道在我心上刻字的人还会不会回来,哪怕委婉地告诉我遇见并不是为了伤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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